學前教育法草案征求意見：民辦園過度逐利行為受遏制

　　9月7日，教育部網站發(fā)布《學前教育法草案(征求意見稿)》(下稱“征求意見稿”)，近年來“入園難”“入園貴”“入園安全”問題困擾社會公眾，因此自2003年全國人大將學前教育法列入立法調研計劃至今，學前教育立法一直備受社會關注。

　　2018年11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fā)《關于學前教育深化改革規(guī)范發(fā)展的若干意見》(下稱《意見》)，提出到2020年，全國學前三年毛入園率達到85%，普惠性幼兒園覆蓋率(公辦園和普惠性民辦園在園幼兒占比)達到80%。

　　教育部部長陳寶生在9月5日舉行的二十國集團(G20)教育部長視頻會議上介紹，到2020年底，上述兩個目標就將如期實現(xiàn)。

　　征求意見稿在堅持公益普惠基本方向上較《意見》更進一步，甚至有些內容已經超越了《民辦教育促進法》，比如《意見》規(guī)定小區(qū)配套幼兒園辦成公辦園或委托辦成普惠性民辦園，征求意見稿則只允許辦成公辦園；《意見》規(guī)定上市公司不得通過股票市場融資投資營利性幼兒園，征求意見稿則將禁止主體增加了上市公司的控股股東；《民辦教育促進法》規(guī)定營利性民辦學校的收費標準，實行市場調節(jié)，由學校自主決定，征求意見稿則規(guī)定，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及相關部門依法對營利性民辦幼兒園實行價格指導和成本審核。

　　總體上，營利性民辦幼兒園的生存空間將進一步受到限制。

　　公辦園范圍擴大

　　征求意見稿解決了長期糾纏不清的幼兒園定性問題。

　　首先是明確規(guī)定了公辦園的范圍。教育部數(shù)據(jù)顯示，目前全國有28.1萬所幼兒園，但其中教育部門所辦的幼兒園只有9萬所，此外，其他部門、地方企業(yè)、事業(yè)單位、部隊、集體所辦的幼兒園，數(shù)量達1.79萬所。

　　后者曾被業(yè)內統(tǒng)稱為公辦性質幼兒園，其辦園情況極為復雜?！氨热缬械膱@所享受一定的財政經費，有的則不享受；有的園所內部一些班級為公辦園收費標準，另一些班級則為市場價格?！币幻麡I(yè)內人士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如何將這些幼兒園定性，直接關系到這些園所能夠獲得多少資源。

　　征求意見稿將上述公辦性質幼兒園都列入了公辦園范圍，規(guī)定只要是利用財政經費或者國有資產、集體資產舉辦的幼兒園都為公辦幼兒園。

　　這意味著政府將大大加強財政支持力度。征求意見稿規(guī)定，公辦園要落實生均財政撥款標準或者生均公用經費標準，公辦園教師工資要納入財政保障范疇。

　　其次是固定了民辦園普惠與非營利的關系。征求意見稿規(guī)定，接受政府支持、執(zhí)行收費政府指導價的非營利性民辦幼兒園為普惠性民辦幼兒園。這意味著，普惠性民辦幼兒園必須為非營利性幼兒園。

　　普惠性民辦幼兒園是否可以辦成營利性民辦幼兒園的爭論長期存在，有從業(yè)者認為，營利性幼兒園亦可以提供低價普惠的服務，但也有業(yè)內人士認為，營利性幼兒園不應得到財政補貼，因而不能辦成普惠性幼兒園。

　　《民辦教育促進法》規(guī)定，非營利性民辦學校的舉辦者不得取得辦學收益，學校的辦學結余全部用于辦學。營利性民辦學校的舉辦者可以取得辦學收益。

　　將普惠性幼兒園固定為非營利性幼兒園也有實際操作的考量。征求意見稿規(guī)定，普惠性幼兒園按照教育用地性質劃撥土地?！睹褶k教育促進法》規(guī)定了非營利性民辦學校享受公辦學校的用地優(yōu)惠，但營利性民辦學校應當按照國家規(guī)定供給土地。

　　普惠園將如何招生

　　目前，各地在根據(jù)舉辦者申請，進行非營利性民辦園或營利性民辦園的分類登記。但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了解到，有些地方的分類登記進展遲滯，原因是《民辦教育促進法》對兩類學校的標準規(guī)定過于原則，而《民辦教育促進法實施條例》遲遲沒有出臺。

　　有課題組對東、中、西部地區(qū)11個省2687位民辦園舉辦者實施問卷調查，研究發(fā)現(xiàn)超過半數(shù)的民辦園舉辦者傾向于選擇營利性(52.1%)。其中，更有54.1%的小區(qū)配套幼兒園舉辦者表示將選擇營利。

　　但征求意見稿規(guī)定，新建居住社區(qū)(居住小區(qū))、老城及棚戶區(qū)改造、易地扶貧搬遷等配套幼兒園作為公共服務設施，產權移交地方人民政府，用于舉辦為公辦幼兒園。

　　這比此前的相關規(guī)定更進了一步。2018年的《意見》和2019年的《國務院辦公廳關于開展城鎮(zhèn)小區(qū)配套幼兒園治理工作的通知》都規(guī)定，小區(qū)配套幼兒園應辦成公辦園或委托辦成普惠性民辦園。

　　教育部數(shù)據(jù)顯示，2019年，我國幼兒園在園人數(shù)4713萬余人，但公辦園和公辦性質幼兒園人數(shù)2064萬余人，約占全部在園人數(shù)的43.79%。此前有關部門曾提出，到2020年，公辦園在園幼兒占比全國原則上達到50%。

　　但值得注意的是公辦園的辦學效率。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儲朝暉曾在北京展開調查發(fā)現(xiàn)，公辦幼兒園提供一個學位需要3萬元的財政補貼，而普惠性民辦園僅需要1萬多元。

　　一些地方已開始了大規(guī)模的移交工作，比如銀川市要求2019年12月31日前完成所有配套幼兒園移交接管任務，公辦幼兒園占比由此前的14.39%提高到30%，而到2020年底，銀川市公辦幼兒園占比達到50%。

　　但在今年秋季招生中，一些新轉為公辦的幼兒園不具備開園條件沒能開園，導致入園形勢較為緊張。銀川市三個區(qū)均開展了大面積的公辦園搖號派位，據(jù)報道，金鳳區(qū)有14所公辦園報名人數(shù)超過學位數(shù)，最后3487人參加了電腦搖號，只排位錄取了1570人。當?shù)亍叭雸@難”情況被媒體報道后，相關部門馬上深夜發(fā)布公告稱將進行一次補錄。

　　據(jù)當?shù)孛襟w報道，公辦園難進，想進普惠性民辦幼兒園也不輕松，一些民辦幼兒園轉為普惠性幼兒園后不能自主招生，導致招生人數(shù)縮減。

　　2018年，西北政法大學行政法學院教授管華調研了國內139所幼兒園，25所入園存在條件限制，包括公務員子女、教職工子女、軍人子女、本地戶口或學區(qū)居民等。

　　銀川市興慶區(qū)發(fā)布的2020年幼兒園招生工作方案就明確提出，轄區(qū)普惠性幼兒園面向社會公開招收興慶區(qū)戶籍幼兒，在學位充裕的情況下才招收周邊外來隨遷子女。

　　營利性幼兒園前路

　　征求意見稿加強了對民辦幼兒園過度逐利行為的遏制。

　　首先，草案納入并完善了2018年《意見》規(guī)定的上市公司禁令。征求意見稿規(guī)定，社會資本不得通過兼并收購、受托經營、加盟連鎖、利用可變利益實體、協(xié)議控制等方式控制公辦幼兒園、非營利性民辦幼兒園。幼兒園不得直接或者間接作為企業(yè)資產上市。上市公司及其控股股東不得通過資本市場融資投資營利性幼兒園，不得通過發(fā)行股份或者支付現(xiàn)金等方式購買營利性幼兒園資產。

　　征求意見稿還對違反上述規(guī)定設置了罰則，規(guī)定由上市公司的管理部門責令改正，有違法所得的，沒收違法所得，并可處以30萬元以上100萬元以下罰款；對直接責任人員和上市公司實際控制人、控股股東給予警告等處罰。

　　其次，征求意見稿超越了《民辦教育促進法》，對營利性民辦幼兒園的收費進行一定規(guī)制。征求意見稿規(guī)定，營利性民辦幼兒園收費標準由幼兒園根據(jù)核算的生均成本合理確定。省、自治區(qū)、直轄市人民政府可以根據(jù)實際制定具體辦法，對舉辦者獲得收益的合理范圍作出規(guī)定。

　　征求意見稿還規(guī)定，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及相關部門依法對營利性民辦幼兒園實行價格指導和成本審核，加強對公辦幼兒園和非營利性幼兒園收費的監(jiān)管，遏制超成本過高收費。

　　這意味著，營利性民辦幼兒園的生存空間將受到限制，并降低舉辦者開辦營利性幼兒園的積極性。按照普惠性幼兒園覆蓋率占80%計算，業(yè)內人士認為，未來有近5.3萬所民辦幼兒園可以選擇營利性，占現(xiàn)有民辦園總數(shù)的不到三分之一。

　　第三，明確禁止幼兒園“亂收費”。征求意見稿規(guī)定，幼兒園不得違反國家規(guī)定收取費用，不得向學前兒童及其家長組織征訂教科書和教輔材料，推銷或者變相推銷商品、服務等。

　　很多民辦幼兒園在課后開辦了各種單獨收費的興趣培訓班，成為舉辦者的重要收入來源。據(jù)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了解，北京等地的民辦園轉為普惠性幼兒園后，這些收費項目被叫停，但征求意見稿此條禁令并未單獨針對公辦園和普惠性幼兒園，或將影響到營利性民辦園。

　　此外，征求意見稿還規(guī)定，校外培訓機構等其他教育機構不得對學前兒童開展半日制或者全日制培訓。這意味著，培訓機構開展的面向學齡前兒童的“學前班”和“幼小銜接班”沒有了合法生存空間。

　　但需要注意的是，還有另外一種營利性民辦幼兒園。管華介紹，一些貧困兒童、農民工子女，往往聚集于“無證園”。這類園所條件差，舉辦者依靠辦園所得糊口，不可能辦成非營利性質，卻最需要政府支持，這是當前普惠園認定、獎補制度的盲點。只有將這類民辦學前教育機構納入政府監(jiān)管和財政資助的范圍，允許取得辦園收益，才是真正的普惠。

　　大量“無證園”的存在并非由于保育質量不足，而是因為建筑面積不達標。今年秋季入學，銀川市西夏區(qū)就有5所民辦幼兒園，因為戶外活動場地不足，2020年小班暫不招生。

　　因此，管華認為，應該對小規(guī)模幼兒園、看護點和家庭托管等設置較低的許可標準，關注最弱勢兒童，允許民辦普惠性營利性學前教育機構存在，并加強監(jiān)管。

　　轉自：21世紀經濟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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