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多少都懂什么是榫卯結構，那是中國傳統(tǒng)木作的接合方式。凸出的部分是榫，凹進去的部分是卯。榫卯相扣，契合為一。
如果有一款榫卯積木，會有市場嗎？有！杭州晚峰文化創(chuàng)意有限公司負責人劉文輝打造的榫卯積木，最近火到了海外。根據某跨境電商平臺的數(shù)據，今年1月到5月，榫卯積木的訂單數(shù)比去年增長500%。有個生活在亞特蘭大的美籍華人，向劉文輝購買了榫卯積木，“他說特別害怕3個孩子忘記自己是中國人，他想用榫卯積木去影響孩子。”劉文輝說，也有外國人覺得新奇，想買來玩玩。有顧客說，榫卯積木是“中國的樂高”。劉文輝不太喜歡這種叫法：“相信這種借力外國品牌的標簽，以后會逐漸淡化?！?/p>
劉文輝學美術出身。大學畢業(yè)后，畫過商業(yè)壁畫，做過平面設計，還去越南待了7年，管理工程項目，“每天都是揚塵、機器、工人，一年回次家”。但他始終想成為一個手藝人。2012年夏天，劉文輝回到蘇州老家創(chuàng)業(yè)。他開過書店，只賣繪畫、書法、美食、園藝、茶道、琴藝六類書籍；他辦過美術類的興趣班，1個人教50個孩子；他喜歡木頭，嘗試做了木頭的茶盤、書箱和臺燈；但他始終覺得“沒辦法實現(xiàn)大夢想”。
2012年底，劉文輝在上海第一次接觸到榫卯結構的古建筑模型，那是一座宮殿，搭建好的，嚴絲合縫，幾乎無法再次拆卸組裝，擺在透明的玻璃罩里，供人參觀欣賞。他暗自驚嘆：“發(fā)現(xiàn)寶藏了?！痹谒磥?，榫卯里藏著中國智慧，有和諧、互助的力量，更重要的是，這種藝術形式可觸摸、可體驗。
劉文輝想把榫卯做成商品。沒想到，他和周圍朋友一交流，鮮有支持者，“自己玩玩就好了，做成那樣很難的?！焙匣锶艘舱也坏剑凑粘Ｒ?guī)思維，市場里沒出現(xiàn)過的產品，投資有風險?！皞鹘y(tǒng)手工藝都面臨類似痛點?！眲⑽妮x說，榫卯結構是老木匠的看家本領，但現(xiàn)代人的生活里，榫卯幾乎消失了，建筑是鋼筋混凝土建造的，愿意吃苦學木工的人也少。不過，兼具實用性和美學價值，榫卯被專家學者奉為藝術殿堂的瑰寶，是學術界的寵兒。
劉文輝把榫卯的門檻降低，做出榫卯結構的積木，讓傳統(tǒng)技藝商品化的想法得到了很多老手藝人的支持，“他們說我做的事了不起，他們感慨會蓋木結構房子的工匠越來越少，如果用這樣的方式把榫卯技藝保留下來，未嘗不可?！边@些老手藝人愿意把自己收藏的圖紙、工具拿出來，免費讓劉文輝利用。
古建筑紛繁復雜，榫卯結構各式各樣，起步階段，劉文輝選擇了斗拱作為積木原型。2013年，劉文輝嘗試制作了30套斗拱積木，到古建筑愛好者的群里發(fā)廣告，一套賣600多元，兩個月賣完了。買家驚嘆：“真有人做出這樣的積木?！眲⑽妮x覺得，這是積極的信號，“方向是對的”。
2013年下半年，劉文輝在電商平臺開店；2015年，創(chuàng)立公司，把事業(yè)從蘇州搬到杭州；2016年，他考上中國美術學院研究生。他騎著自行車，在學校周邊找到一個100多平方米的廠房，生產榫卯積木。兩臺機器，1個工人，半自動化的生產方式——機器把木頭切開，人工再用鑿子雕刻，年產量1000套。“隨便一個零件都能看到刻刀的痕跡。”但因為精細度不高，零件之間常常卡不上。
當榫卯積木離開古建筑愛好者的圈子，面向大眾時，不少消費者直呼“看不懂”：一套積木憑什么要賣好幾百元？一個月能賣出10套，已經是不錯的成績，更常見的情況是，一個月一套都賣不掉。買機器、購置原料、外出考察、打樣、測試，一系列的研發(fā)流程燒錢很快，他的積蓄很快花完了。
榫卯積木破圈需要時間。到2018年，劉文輝的工廠規(guī)模擴大到500多平方米，月銷量上升到幾百套。2019年，劉文輝迎來黃金時間?！皣薄敝饾u興起，有媒體主動聯(lián)系劉文輝拍攝了小紀錄片。有段時間，杭州地鐵、公交車的移動屏幕上，都是劉文輝的采訪，連續(xù)播放1個月。市場就此打開，線下經銷商紛紛找來，榫卯積木出現(xiàn)在書店、博物館和文化空間的文創(chuàng)產品區(qū)；2019年12月，線上店鋪月銷量達到60萬套。
如今，榫卯積木已經做到了第九代，得到了故宮博物院、陜西歷史博物館等博物館的青睞。同時，劉文輝的競爭對手，也已經有七八家了。對他來說，這是個好消息，說明榫卯積木有市場。他想把零件型號和樣式做得更標準，給人們更多創(chuàng)造和發(fā)揮的空間。榫卯結構的木房子也許會越來越少，但由于榫卯積木的存在，榫卯手藝的傳承有了更多的可能性。傳統(tǒng)榫卯走進工廠，成為文化產品，這或許只是一個開始。
轉自：解放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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