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常寧：大山里的送貨人

塔山瑤族鄉(xiāng)，位于常寧市西南山區(qū)，毗鄰永州、郴州，平均海拔800米，下轄13個行政村，人口8000左右，為衡陽市唯一的少數(shù)民族鄉(xiāng)。因位置偏遠、地勢險峻，交通相當不便，當?shù)亟?jīng)濟發(fā)展嚴重滯后。年輕人多外出打工謀生，山里常年只有老人小孩留守。一條鄉(xiāng)道蜿蜒曲折、盤山而上，通往山里的各個村落，成為山里與外界的唯一溝通紐帶。就是這條紐帶，也經(jīng)常因為雨霧冰雪、山體滑坡等等氣象和地質(zhì)原因而停擺。

“有一年上半年，連續(xù)下了個把月的雨吧，山體滑坡，路都封了，里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也進不去，山上面幾個店子天天催我送貨，催的急，沒得辦法，我就騎個摩托車，背把鋤頭，開了一條小路，把東西送進去了?！鄙较旅嫜笕?zhèn)的一位卷煙零售戶呂老板回憶起當年的情景，顯得特別云淡風輕。這位呂老板現(xiàn)年雖然只有四十多歲，卻已經(jīng)是兩名大學生的父親。他從本世紀初開始在常寧市洋泉鎮(zhèn)開了一個食雜百貨店，并代理了幾個快銷品牌的配送。因為為人勤快，經(jīng)營公道，而且“從來不賣假貨”，十多年來生意越做越好，積累了一大批忠實的消費者和客戶。塔山瑤族鄉(xiāng)里許多小店平時賣的啤酒、飲料、調(diào)味品，大多都在他店里進貨，他保證按時給送進山里，這對塔山里面那些上了年紀出行不便的店主來說，幾乎就是維系店子日常經(jīng)營的命脈。

“一般每個禮拜要上去兩到三次，快到過年過節(jié)的時候，或者遇到里面有人辦酒的，一周去四五次也有?！甭牭絽卫习宓幕卮?，常寧市煙草專賣局的客戶經(jīng)理羅云生私下給他算了一筆時間和金錢的賬。從塔山瑤族鄉(xiāng)集鎮(zhèn)到洋泉鎮(zhèn)雖然只有20多公里，但是路窄坡陡彎多，羅云生每次開車上去一次要花一個多小時，來回就得兩三個小時。送貨還得去各個村落，這一趟下來少說半天工夫沒了，長期下來油費也是一筆不菲的開支，難怪別人都不愿意送貨進去。呂老板看出了羅云生的疑惑，他淡淡地說：“我就是那里面出來的人，里面好多也是親戚，這么多年他們也習慣找我了，這條路我也跑熟了，賺多賺少不說吧，里面那么多人天天的柴米油鹽、吃的用的，還有店子開張總要有東西賣吧，總要有人去送進去?！?/p>

羅云生決定跟著呂老板一起去跑一趟塔山瑤族鄉(xiāng)的零售客戶。呂老板依然開著他平時送貨的那輛五菱牌面包車，里面裝了幾十件啤酒，十多箱包裝得花花綠綠的各種飲料。因為彎多坡陡，一路上車廂內(nèi)各種瓶瓶罐罐的撞擊聲不絕于耳。呂老板不時地提醒羅云生坐穩(wěn)。羅云生問他：“這條路這么難開車，你每周這么跑，不怕危險嗎？”呂老板目光緊盯著前面的路，用下巴指了指路邊的護欄說：“危險看人來，這條路我走了幾十年，各種事故也看到過，以前還有車子掉下去的，后來路邊建起了護欄，大事故少多了，但是你看好多護欄都被撞爛了?！弊诿姘嚫瘪{駛上的羅云生望著盤山公路路旁的懸崖，緊緊抓著車頂扶手，聽呂老板講這些年在這條“紐帶”上的見聞，已經(jīng)無心欣賞路旁的美景。這樣的山路，走一趟都覺得膽戰(zhàn)心驚，幾十年這樣走下來，僅僅是因為對路況熟悉？因為車技好？這個問題羅云生在心里想了想，沒有去問呂老板。

于是羅云生把話題轉(zhuǎn)移到了他的家庭，一直顯得平淡如水的呂老板語氣明顯有了變化，頗帶點驕傲地說：“我崽女都還聽話，還算爭氣。我兩口子平時做生意忙，我老婆要看店子，我又經(jīng)常在外面送貨，抽不出好多時間來管他們，好在他們平時也不要我們管好多。我女兒去年本科大學畢業(yè)，現(xiàn)在在學校教書，我崽去年考起了南華大學的臨床醫(yī)學專業(yè)，要讀5年，他說以后還要讀研究生，我的負擔還重著呢！”雖然嘴里說著負擔重，呂老板臉上卻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這應該就是為人父母們所謂的甜蜜的負擔吧。

呂老板停了幾秒鐘，接著說：“不過話說回來，這幾年還是要感謝你們煙草公司。尤其是現(xiàn)在疫情對我們這些開店的影響好大，好多東西賣不出去，賺不到錢，農(nóng)村里這兩年辦酒的也少多了。幸好這幾年卷煙的行情還可以，還能靠賣煙維持下去……”呂老板的這番話，羅云生這兩年不是第一次聽到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時勢維艱，也只有每一個人都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才能盡早地走出疫情的泥淖。只有小學文化的呂老板可能說不出“眾志成城，共克時艱”這樣的話，但是他把這句話寫在了這條山路上，寫進了時間里。

現(xiàn)年四十多歲的呂老板，從這個世紀初開始，在這條山路上跑了近二十個春秋，從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跑成了如今兩鬢微霜的老父親。山路兩旁的草木綠了又黃，黃了又綠，在四季變換中他們見證了呂老板的青春。青春的外表或許都相似，但其內(nèi)涵卻各有各的詮釋。這條蜿蜒峻峭的山路也許就是呂老板青春的最好詮釋，它藏在這崇山峻嶺之間，崎嶇難行，卻林壑尤美。

車到山頂，豁然開朗。打開車窗，映山紅正在怒放，漫山遍野，絢爛多姿，似烈火，如朝霞，更像熾熱的青春。（羅云生）

轉(zhuǎn)自：紅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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