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田里的母親


時間:2021-10-18





麥田里的母親


劉星元


  一


  我母親一生中曾在麥田里消失過三次。如果將這三次消失的時間單獨拿出來,那么每一次的時間都存在著偶然性,但當偶然性與偶然性相互疊加、糅合起來,再抽絲拔繭,去除多余的雜質(zhì),或許會得到一點兒不同尋常的規(guī)律。無論母親是否愿意,每一次消失,上天都給了她應(yīng)該消失的理由。這些理由,事后有的會讓她安心,有的會給她溫暖,有的則如夢魘般把她籠罩于一場由恐懼搭建起的迷宮里,這讓她整日惴惴不安。


  是的,我母親病了,一種很奇怪的病。幾個特殊的時刻,在母親面前,我們會心照不宣地避開“麥田”“麥地”甚至是“麥”這些詞,我們唯恐其中的某個字眼會毫無征兆地擊中母親敏感的神經(jīng),這使得我們與她之間的交流如在鋼絲上行走,始終不能無所顧忌地將一些情感表達出來,以至于我們對“母愛”這個詞長久以來都不能生發(fā)出溫暖之感。事實上,我們的擔憂并不是多余的,在此之前,母親曾被那些字眼多次擊中。被字眼擊中的母親,她有時會神經(jīng)質(zhì)般地喊一聲,有時則會毫無反應(yīng),但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她總又會對我們說:“我夢見了你姥娘,她在麥田里對著我笑?!甭牭梦覀兠倾と?。


  然而,這些字眼其實是避不掉的。這不但因為除了她的農(nóng)民身份之于這些字眼無法剝離的關(guān)系,而且還因為她其中的一個女兒——我的二姐,名字就叫“麥”。


  “麥,去打一瓶醬油?!?/p>


  “麥,往羊圈里抱兩捆草料。”


  “麥,喊你弟起床……”


  這樣的呼喊持續(xù)了二十多年,直到二姐結(jié)婚生子。母親雖然時常提醒自己不應(yīng)再用乳名稱呼已為人妻為人母的女兒,但稱謂卻在時光延展的慣性中做著加速度,沒法按照一個人的一廂情愿而立馬剎車。有時候,面對已經(jīng)結(jié)婚生子的二姐,她仍會脫口而出:麥……


  讓我想不通的是,母親對于“麥”或者“麥田”等詞的感情,何以會產(chǎn)生那么巨大的轉(zhuǎn)折。單以我二姐的名字為例,多年以前,作為一名年輕的母親,她一定是把她認為的最美好的名字賜予了自己的女兒,抱著自己的女兒,喊著女兒的名字,一定是溫暖而幸福的。那時候,她絕對想不到,自己后來竟會那么厭惡這些自己曾深愛過的字眼。


  還是回到母親消失于麥田中這件事情上來吧。


  讓我感到奇特的是,她每一次的消失,都折射出人生中的大事,這使得我一度對麥田心存復(fù)雜的情感。由此,麥田披上了一絲神秘的面紗。而當我真正去面對麥田的時候,那種敬畏又依次削減,最終無影無蹤。我明白,這或許是因為路過的一陣風看到了我縈繞于頭頂?shù)倪@些匪夷所思的想法,風認為這很可笑,就將它吹散了。


  二


  這是我從母親和父親散碎的記憶中拼接出的一塊麥田,之所以追根溯源地拽住它,是因為母親的消失與它有關(guān),我在這個世界上的出現(xiàn)也與它有關(guān)。


  如你所見,麥田就是麥田。在魯南腹地,或許是因為父親與母親比別人更為用心地伺候土地的緣故,那一片土地上的麥子比其它土地上的長勢都好。麥熟季節(jié),這一塊麥田與其它麥田拼接于一起,沿著土地的起伏和河流的走向奔跑,跳躍,翻山越嶺,一直將金黃的光芒撲向未知的遠方。株株麥束挺直腰桿,高昂頭顱,用尖銳的麥芒以及功德圓滿的驕傲,與天空之上的那盤太陽對峙著。這時候,倘若你站在這廣闊的麥田中,倘若你剛巧用眼睛銜來一陣風,你就會看到,四面八方的麥浪和麥香開始遠遠地壓卷過來,仿佛要將處于中心位置的你覆蓋,許多只藏掖其中的麻雀因此受了驚,沒命地鉆上天。等風一止,麥子頓時停止奔跑,恢復(fù)到原先固守的位置,這世界一片寧靜。


  我家的麥子比別人家成熟得更早一些兒,收割的日期也就更早一點兒。頂著烈日的烘烤以及麥芒的劃刺,我父親和母親手持鐮刀,像兩只微小的爬蟲,緩慢且艱難地挪到了自家的麥田之上。他們很快就明確了分工:父親從麥地的東南角向西割,母親則從麥地的西北角向東割。從麥田的一頭開始,一人包攬一段橫面,左手前探并握住麥秸的中上部位,右手持鐮向著右后方斜拉,防止鐮刀劃傷腿腳。雖然不時有小股的清風來往穿梭,但汗水還是沿著身體的弧線不斷地滑了下來,滑到?jīng)]有足夠承接它們重量的某個點時,它們便重重地砸向了地面,砸進了殘余的麥秸里。有時候,母親會直起腰來看看父親,也有時候,父親會直起腰來看看母親,更有的時候,他們向著對方眺望的時候發(fā)現(xiàn),對方也正在眺望著自己。


  母親就是在這個時候突然消失了。說是“突然”,是因為無論父親還是母親,都沒有預(yù)料到接下來這件事的發(fā)生。父親在無比安靜的空間里“突然”聽見了一聲痛苦的喊叫,他慌張地直起腰抬起頭舉目四望,發(fā)現(xiàn)母親的身影消失了。他心里咯噔一下,心知不好,也不顧密密麻麻的麥子羈絆著他笨重的步伐,便循著那痛苦的喊叫聲跑過去。那聲音還在持續(xù),是一種連綿不絕卻沒有任何文字屬性的聲音,在這種綿延的聲音里,偶爾會夾雜著一聲高呼,就像是在高原上行駛的汽車突遇了高峰,就像是在平緩的合唱中突響起高音。


  父親循聲翻過一截麥田后,終于發(fā)現(xiàn)了我母親。父親后來回憶說,那時候我母親斜躺于麥地里,下半截身子交給了已經(jīng)收割完麥子的土地,上半截身子將尚未收割的麥子壓倒了一片。她的腳在地上踢出了兩個坑,她的臉上大汗淋漓,而她的褲子上則流出了黏稠的液體,液體與泥土混合在一起,攪得身體臟兮兮的。


  這是懷胎九個月的母親,她的羊水破了。


  正如你猜想的那樣,那個躲在母親肚子里搗亂,讓母親承受狼狽、慌亂以及無邊痛苦的壞東西,就是我。之后的事情,你們應(yīng)該也都能猜得出吧:父親急忙雙手托起母親,再一次笨拙地穿過麥田,向著村里跑去。村莊里住著我的祖母,她是本地最富盛名的接生婆,在她手上,我安然降生。按照父母的這個說法,或許我才是那個最有資格被叫做“麥”的孩子。然而,兩年之前二姐的出生卻提前霸占了這個名字。


  多少年后,站在那一塊麥田中央,我無數(shù)次想象著母親躺在麥田里的情景。在那個不合時宜的時間里,她一邊承受著身體上的痛苦,一邊承受著早產(chǎn)帶來的恐懼。那時候,“麥田”這個詞在母親的心中一定是溫暖的,雖然它“吞噬”了她的軀體,但也可以說是它如母親一般承接了她,讓她的母親身份有了更為高貴和堅實的依靠。


  是的,我不斷想象著母親躺在麥田里的情景——風吹麥穗,麥田涌動如海,在茫茫麥田里,我的母親躺在地上,就如一條擱淺的舊船,在痛苦的掙扎中等待著她孕育的另一個生命的降臨。她相信,我就是她命中那個劃槳的船夫,會帶著她逃脫這閉塞的空間,向著寓意自由的大海揚帆起航。


  三


  在另一個故事里,麥田曾一度成為我的夢魘。


  一直以來,父親和母親都被視為模范夫妻。他們舉案齊眉,他們相敬如賓,他們夫唱婦隨,他們把清貧的日子縫縫補補,雖無法奏出一支歡快的歌,卻也織出了一面不算太過寒酸的遮羞布。


  這當然是你們看到的樣子,你們不知道的是,他們也曾發(fā)生過冷戰(zhàn)。我可能比其他孩子更早地體會到了冷戰(zhàn)其實比“熱戰(zhàn)”更具有殺傷力這個道理,它就像封住河面的冰凍,需要慢慢加固,也需要慢慢融化。


  許多年了,我已經(jīng)忘了是什么事情引發(fā)了那場戰(zhàn)爭了,只記得母親很憤怒,但她的憤怒不是揮發(fā)出來的那種,并沒有謾罵,也沒有指責,只是將怒火壓制在心里,至多將臉燒得通紅。面對狡辯的父親,紅著臉的母親什么都沒有說,只是一轉(zhuǎn)身,就輕飄飄地走出了屋門,走出了院門,走出了我們的視線。父親這才有些不知所措,但礙于面子,他沒有追上去,只是示意旁邊的我跟上。就這樣,母親在前面急匆匆走著,我就這么急匆匆跟著。但是,母親的“急匆匆”真的就是急匆匆,她心無旁騖,不會因什么而停下腳步,而我則會因一些事物稍微停頓一下。一路上,我大概停頓了三次,一次是因為看到了一群正在搬運餅干屑的螞蟻,一次是因為看到了在玩砸寶游戲的龍龍和勝軍,一次是因為看到了正在玩“打瓦”游戲的徐強強、邱明、邱海洋、吳菲菲。


  “干什么去?”每當我停下來,小伙伴們就會這樣問我,我便如實回答。我發(fā)現(xiàn),當我回答他們的時候,心里竟會隱隱有一絲興奮。母親的負氣出走甚至轉(zhuǎn)化為我可以炫耀的談資,有那么一刻,我發(fā)現(xiàn)他們是那么的羨慕我。聽見我的回答,他們似乎也興奮起來,紛紛停止了手頭的游戲,跟在我的身后,跟在母親的身后,向著遠處走去。只是,因為我的多次停頓,我們已經(jīng)與母親拉開了一段距離。就這樣,母親繼續(xù)往前走,她走出了村莊,她穿過了桃林,她越過了小河,我也帶著我的小伙伴們,重復(fù)著她的腳步,亦步亦趨。走得越來越遠,村里的石碑已經(jīng)看不清楚了,村外的汪塘已經(jīng)看不見了,最后就連距離村莊稍遠處的小磨坊都模糊了。隨著路途的延展,小伙伴們的好奇和興奮卻在依次消減,他們陸陸續(xù)續(xù)地拋棄了我,轉(zhuǎn)身回去了。


  現(xiàn)在,只剩下走在前面一言不發(fā)的母親以及跟在后面一言不發(fā)的我了。就在這時候,母親突然放棄了主路,轉(zhuǎn)而斜插入麥田之中去了。


  這是農(nóng)歷四月,母親在麥田里穿行著,從她的身邊飛起一只蹁躚的蝴蝶,它撲閃著翅膀飛向我又飛過我,越陌度阡,一直飛向我肉眼無法辨識的一處所在。當我的目光從蝶身之上跌落,再轉(zhuǎn)過臉面向麥田時,母親已經(jīng)不見了。就像麥田吞噬了我的母親,就像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我的母親,母親就這樣消失了。面對麥田,我呼喊著她,只有風聲回應(yīng)了我,它從遠方刮過來,一坡的麥田便開始倒伏,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響。究竟喊了多少聲呢?我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只記得聲帶被聲音擊打的陣陣疼痛不斷襲來。究竟喊了多長時間呢?我也記不清了,只記得太陽由偏西滑向正西,暮色已經(jīng)開始合攏。我哭了出來,但恐懼仿佛掐住了我的脖子,讓我不能敞開嗓子發(fā)泄我的傷心。


  我陷入一種抉擇之中——是沖向麥田,是原地等待,還是轉(zhuǎn)身回去?那一刻,我想起了棒槌鬼的故事。家里老人說,棒槌鬼原本是一位農(nóng)婦,因為與丈夫鬧矛盾,便投河自盡了,她生前常在河邊用棒槌搗洗衣服,死后便化為棒槌鬼,于河灘上夜夜搗洗。在夜晚的河灘,我的確聽到過搗洗衣服的聲音。小時候,夜里跟著祖父給莊稼澆水,穿過土地到河流上游挖開河道,在河流的上游,這種聲音會不時傳來。許多年后才知道,那其實是水浪拍打石岸的聲音。但在當時,于暮色籠罩中面臨抉擇的我突然想到這個故事,不免心驚膽戰(zhàn)。最后,棒槌鬼的故事作為決定性力量奴役了我,在抉擇中,恐懼占據(jù)了上風,它打敗了我對母親的愛。


  其實當時,母親也陷入了另一種抉擇之中。事后她說,她就躲在麥田里,透過麥株割出的幾乎折斷目光的細碎空隙,她窺伺著我的一舉一動。她的心隨著我的哭聲,時而緊揪,時而翻騰。多少次,她都想從藏身的麥田里站起來,微笑著走向我,拉著我的手回家,但她沒有;多少次,她都期盼著我能勇敢地撲向那片麥地,找到她的藏身之所,這樣她就可以借坡下驢,就勢跟著我回家,但我沒有。


  終于,在百般的煎熬中,她看到哭泣著的我轉(zhuǎn)過了身,她看到哭泣著的我抬起了腳,她看到哭泣著的我走向了與她藏身的位置截然相反的方向……母親從麥田里站了起來,她看著我的身軀越來越小,看著那小小的身軀越來越接近村莊,她終于安下心來。然而,情愫總是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就在她安下心來的那一刻,失落感卻鋪天蓋地地向她襲來,躲無可躲,藏無可藏——作為一位母親,她剛剛被她疼愛的兒子所拋棄。天空之下,麥田之上,母親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如插在這靜美塵世里一個突兀的符號,讓塵世如鯁在喉,卻無計可施,無言以表。


  母親最后是怎么回到家的,父母又是怎樣和好如初的,多年之后回想這件事,我都已經(jīng)忘記了,但我卻一直忘不了許多年前她消失于麥田之中的場景。那時候,暮色從地平線上不動聲色地升了起來,我再也找不到我的母親了;那時候,我失去了母親,或者說,是我主動放棄了需要我去拯救的母親。


  四


  母親消失于麥田的陰影以一種持久的彌漫氣息籠罩了我許多年,這些年,我多次在夢境中復(fù)習往事,在恐懼與親情中一次次做著抉擇,一次次背離母親,一次次將她遺棄于麥田之中。我害怕,有一天我真的會失去母親。更為可怕的是,我的擔憂正在以時間和疾病的名義,漸漸變?yōu)楝F(xiàn)實。


  依然是在麥田,依然是在收割,依然是我的父親和母親。天氣預(yù)報上說,雨就要來了。麥子成熟的季節(jié),最怕的就是下雨,雨打在麥子上,就如腐蝕液體一樣,很快就會讓麥子發(fā)霉。所以,在雨水卷壓過來之前,父親和母親要趕緊收割,脫粒,通風,以確保這一年的收成不會受到過多的影響。在遠方陰云的催促下,人心便開始發(fā)急,人心一急,手腳便忙亂起來。母親就是在這忙亂的收割中毫無征兆地暈倒在麥田里的。


  忙過了麥季,父親帶著母親,先是去了村里的衛(wèi)生室,之后去了鎮(zhèn)上的衛(wèi)生院,最后去了縣醫(yī)院。再回來的時候,母親便帶回了一身疾病和諸多醫(yī)囑。母親就埋怨父親,說不該去查的,不查一點事兒都沒有,一查都是病。


  就是在那段時間,母親開始頻繁夢見她的母親。


  我記得那個小腳老太太。我記得,放學(xué)之后的我在野地里玩累了之后,半路上闖進她的草房子里,從她手中接過扣在一起的飯碗,毫不客氣地將里面的瘦肉吃個精光,抹抹嘴角、摸摸肚子,然后便大搖大擺地往家里走。多少年之后,我去過很多地方,吃過很多美食,卻皆不如記憶中的那碗精肉香美。我記得,在無數(shù)個夜晚,我挑著她扎制的小燈籠,沿著纖細的小路,從鄰村一路小跑著回家,跟在后面的她踮著小腳、喘著粗氣,一直目送著我跑進自己的村子。這位老太太最終享年九十三歲。在她的葬禮上,我們這些流著她血脈的人,從不同的村莊和姓氏里出發(fā),趕往那個名叫黃家館的小村子,來看她最后一眼。那一刻,我終于明白,時光的毒素在蔓延,從此之后,我們再也抓不住她的氣息了。她被我的舅舅們埋在麥田里,那塊麥田與她的老屋之間隔了一條小道。多少年了,她躬身于麥田之中,不停地勞作?,F(xiàn)在,她換了一個姿勢,仰面躺著,聽風吹、看蝶舞、聞麥香,不再過問人間疾苦。


  然而現(xiàn)在,母親卻說,外祖母給她托夢了。她說外祖母站在麥田里,微笑著喊她的乳名,向她招手,當她向著自己的母親奔去的時候,夢就醒了。醒來后天色低沉昏黑,我的父親在她身邊打著如雷的鼾聲,她一身冷汗地躺在那里,累得幾近虛脫,就像剛剛遭遇了風暴的漁民,雖??谟嗌?,卻被疲乏和后怕?lián)舻乖诹松碁┥稀D赣H口氣平緩地敘說這些的時候,我們感受不到她的感情傾向,只有偶爾路過的風撩起她幾根黑白夾雜的頭發(fā),旋轉(zhuǎn),起舞。


  于是想起好些年前滿頭白發(fā)的外祖母坐在暖陽下為我母親剔除白發(fā)的情景。外祖母的眼睛早就花了,手也顫巍巍的,好不容易才能找到一根白發(fā)。每拔下一根白發(fā),外祖母都要假裝驚慌地喊一聲:“呀,拔錯了,是根黑發(fā)!”然后將白發(fā)偷偷藏到自己的口袋里。那一年,外祖母年近九十,母親也快五十歲了吧。一轉(zhuǎn)眼又這么多年過去了,外祖母已然仙逝多年,而我母親的頭上也早已落滿了白發(fā),怎么拔都拔不干凈了。


  母親一定是預(yù)感到了什么。和我曾經(jīng)的選擇一樣,母親盡量背離著夢中她母親的意愿,她選擇了在現(xiàn)實中逃離,以躲避虛幻的夢中母親的圍剿。為此,她幾乎將所有與麥子和麥田有關(guān)的活計全都推給了我父親,自己寧愿去干更為繁重的活計。是的,母親的身體遠離了麥田。盡管她明明知道,她這一輩子都會與麥田牽扯不清;盡管她明明知道,總有一天她最終還是會回到麥田。這是一件不可逆轉(zhuǎn)的悲傷的事情,對此,我們每個人都無能為力。


  唯有麥田不必考慮這些人間生死、俗世悲歡,年復(fù)一年,它仍在不停地枯,不斷地榮。


  ——原載《散文》(2020年第7期)


  作者簡介:劉星元,1988年出生,山東蘭陵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張煒工作室學(xué)員,作品散見于《花城》、《天涯》、《散文》、《散文選刊》、《散文海外版》等刊,獲山東文學(xué)獎、孫犁散文獎、萬松浦文學(xué)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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