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主編陳東捷:以包容的心態(tài)等待好作品


來源:中國產(chǎn)業(yè)經(jīng)濟信息網(wǎng)   時間:2019-07-25








  陳東捷



  當年《十月》的作品往往領風氣之先

  何 平:好多年前李云雷訪談你,你說過,上個世紀80年代初文學期刊幾乎享有第一媒體的地位。文學期刊是一個比文學更大的公共空間,文學就像一個被放大的發(fā)聲器官,滿足了全社會發(fā)聲的需要。這也許能夠部分解釋為什么1990年代媒體資源豐沛之后,文學期刊的社會影響力不斷走低。你是從1980年代的文學讀者成為1990年代的文學編輯的,完整地見證了這個過程,從傳媒的角度,你覺得文學期刊的常態(tài)應該是什么樣子的?

  陳東捷:歷史上的文學噴發(fā)期,似乎都與特定的歷史變革有著緊密的關聯(lián),在那些歷史節(jié)點,社會變革與思想解放相伴而生,互為因果,帶來了整個社會強烈的表達欲望。作家敏銳地捕捉到群體的興奮點并形象地表現(xiàn)出來,就擔當了群體代言人的角色。大家都急于表達,而發(fā)表的空間相對狹小,帶來了文學期刊的迅速崛起。在上世紀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一個媒體匱乏的時期,文學期刊刊登的作品承擔了非常多的功能,社會認知、思想啟蒙、情感抒發(fā),等等。有些本應由學術、新聞、娛樂等其他領域承擔的責任,由于這些領域的相對滯后,讀者主要從文學作品中獲得。后來,隨著其他領域的進步和媒體資源越來越豐富,文學從原來的急行軍狀態(tài)放慢了腳步,逐漸回歸文學自身。文學期刊也從社會話語的中心回歸到文學話語。

  縱觀40年來的中國文學,經(jīng)歷了一個從快速到緩慢的過程。先是朦朧詩、短篇小說、報告文學、劇本,逐漸過度到中篇小說、散文、長篇小說,文學期刊也從每期不足100頁的月刊,過渡到普遍200頁以上的大型雙月刊,也大致印證了這個過程。

  我覺得就發(fā)行量和社會影響而言,目前國內文學期刊的狀態(tài),基本可視為一種常態(tài)。我也對國外純文學期刊的現(xiàn)狀做了一點功課。美國尚在出版的此類期刊有200余種,基本由大學、基金會和媒體集團主辦,不以盈利為目的,發(fā)行量大致在兩三千冊。

  就文學期刊的內容和版面形式來說,我個人覺得期刊既然俗稱雜志,就應突出一個“雜”字。相對圖書而言,文體多樣、版面語言豐富,都是題中應有之義。

  何 平:我們現(xiàn)在看《十月》創(chuàng)刊最初幾年的那些引起巨大社會反響的小說,往往都觸動了社會某一根敏感的神經(jīng)??赡芤膊粏螁问恰妒隆?,這是整個時代文學的癥候。

  陳東捷:對。上個世紀下半葉,國內文學期刊經(jīng)歷了兩個創(chuàng)辦高峰,一個是1950年前后,另一個是1980年前后。單說1980年前后創(chuàng)刊的這些雜志,創(chuàng)刊之初,因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和文學氛圍相同,在作品的選擇去向方面體現(xiàn)了很強的一致性,帶有非常明顯的時代烙印。一部分期刊從眾多期刊中脫穎而出,靠的就是一篇篇產(chǎn)生巨大社會反響的作品。只是到了80年代中期以后,西方現(xiàn)代主義作品大量譯介到國內,文體探索蔚然成風,期刊才從辦刊風格方面出現(xiàn)了差異。

  我至今仍然特別感念《十月》創(chuàng)刊之初的那些編輯前輩,他們的專業(yè)、敏銳和勇氣令人敬佩。當年的《十月》小說、報告文學、劇本、詩歌、散文、評論多點并進,刊發(fā)的作品往往領風氣之先。當時文壇有文學期刊“四大名旦”一說,《十月》被命名為刀馬旦,可見當時的銳氣。

  通過多種文體形式豐富讀者的閱讀體驗

  何 平:《十月》對中國當代文學史的貢獻,某種程度上和它一開始就選擇了中篇小說這種“時代文體”有很大關系,而且《十月》40年給中國當代文學提供的經(jīng)典最多的也是中篇小說。但最近這些年,有的情況開始發(fā)生變化?!妒隆窂?004年起每年單獨出版6期長篇小說,2019年新一期《十月》也發(fā)表了阿來的新長篇,這是不是意味著《十月》在未來的辦刊方向上會作出一些調整?

  陳東捷:《十月》創(chuàng)刊之初,中篇小說就占據(jù)著最重要的地位。據(jù)統(tǒng)計,在80年代初的前兩屆全國優(yōu)秀中篇小說評獎中,總共30篇左右的獲獎作品,首發(fā)于《十月》的就占了10篇?!陡呱较碌幕ōh(huán)》《沒有紐扣的紅襯衫》《黑駿馬》《北方的河》《綠化樹》《臘月·正月》《蝴蝶》等等,不勝枚舉。這一傳統(tǒng)至今仍在保持,因為中篇小說目前仍然是一種重要的小說文體。

  進入新世紀以來,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越來越被重視,《十月》于2004年改為月刊,單月出版的六期仍保持綜合期刊的面貌,雙月出版的六期主要刊發(fā)原創(chuàng)長篇小說,偶爾也會登載長篇非虛構作品。

  出版周期的緣故,有時優(yōu)秀的長篇小說作品因來不及在長篇小說版推出,也會刊登在綜合版。目前雜志社還沒有整體調整辦刊方向的打算。

  何 平:文類等級上的“小說崇拜”,甚至是“長篇小說崇拜”有時會造成文學史偏見,對刊物的觀察尤其要警惕“小說崇拜”,以1980年代《十月》做例子,我們承認《十月》對中國當代小說作出的貢獻,但應該意識到這一階段,《十月》在詩歌、話劇、電影劇本和文學批評諸方面的探索和成就,尤其是研究1980年代的先鋒文學,不能忽視《十月》的話劇和“十月的詩”。

  陳東捷:我剛才說過,“雜”是文學雜志應有的特征,我甚至認為全文刊登長篇小說不應成為文學雜志的主要任務,這項任務應主要通過圖書出版完成。

  如你所說,《十月》作為文學期刊的成就不僅僅體現(xiàn)在小說方面,“十月的詩”、劇本、非虛構類作品、評論,都曾產(chǎn)生過非常大的影響。近年來,我們相應擴大了散文、詩歌的版面,就是想通過多種文體形式豐富讀者的閱讀體驗。

  《十月》刷新了散文的陳舊面目

  何 平:世紀之交,《十月》完成了新老交替,你,還有顧建平、周曉楓、寧肯等60年代出生的編輯成為《十月》的中堅。與此同時,《十月》的辦刊思路也相應發(fā)生變化。除了前面我說的《十月》(長篇小說)創(chuàng)刊,《十月》在“小說新干線”和“新散文”兩塊持續(xù)發(fā)力。“小說新干線”,1999年開欄,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20年,這是中國文學期刊史上持續(xù)時間最長、推介文學新人最多的常設欄目,到目前為止就涉及到從“60后”到“90后”的幾代作家100余人。

  陳東捷:上個世紀末,雜志社的年輕編輯只有我和顧建平兩人。年輕人與知名作家聯(lián)系少,更關注同齡人的作品。想起當年開辦這個欄目時,至今仍感到興奮。不停翻閱其他雜志上發(fā)表的年輕作者的作品,篩選出有創(chuàng)作潛力的作者,寫信聯(lián)系,商談、改稿、編輯、寫評介,看到被推出的作者被關注,真是作為期刊編輯的幸福時光!后來又不斷有其他年輕編輯加入該欄目的組編工作,至今,“小說新干線”欄目今年20周歲,已成為《十月》的品牌欄目,我們曾組織過兩次該欄目作者聚會,大家暢談往昔,恍然產(chǎn)生了歷史感。

  至于“新散文”,新世紀先后加入《十月》的周曉楓、寧肯本來就是新散文創(chuàng)作的干將,推出相關作品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

  何 平:“新散文”欄目從一開始的學者散文到后來年輕作者的探索散文,《十月》刷新了散文的陳舊面目,它也是比較早的推專欄作家的文學期刊,有這個傳統(tǒng)在,近幾年李敬澤的“會飲記”出現(xiàn)在《十月》也就不意外了。我覺得也正是有這些“新散文”欄目,《十月》才更像一本“雜”志。因為,是“雜”志,《十月》可以有“思想者說”,有“國際期刊論壇”,有今年新增加的欄目“譯界”。除了辦“雜”志,《十月》參與的文學活動所基于的國際或者世界眼光在業(yè)界也領風氣之先。

  陳東捷:把雜志做“雜”,其實操作性最強的就是散文欄目。這些年我們在這方面頗花費了些心思,將來還要不停地花心思。

  其實散文的概念相當寬泛,表現(xiàn)空間非常廣闊。我們對散文稿件的選擇突出其多種可能性,只要言之有物、言之成理、言別人所不曾言。對寫作者來說,個性和創(chuàng)新是非常難能可貴的,我們要做的,就是選擇有意趣、有新鮮感話題和合適的作者,以包容的心態(tài)等待好作品的誕生。


  轉自:人民網(wǎng)-人民日報海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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